不做記錄的口述歷史
上個月,我的Time.net電郵忽然收到一封陌生人的信,由于經常有許多垃圾信或帶病毒郵件,我通常都是刪除不看,可是此信是一個叫Mak Lau Fong的人寄來,忽然想起此名字很熟悉,他不就是“麥留芳”嗎?于是即刻打開來看,Time.net很難閱讀中文,只見全篇一片亂碼,便將之轉發到gmail去,這樣才完全顯出中文來。他說︰“曾拜讀部分大作,尤有關太平馬共、會黨的資料,相當珍貴。若大作三十多年前出版,我會受益更深。”其所指的“大作”,應該是拙作《日本手》里面的文章。
麥留芳先生是新加坡著名學者,早年研究馬新會黨的歷史,撰有《星馬華人私會黨的研究》等著作,是一位治學認真的學者,多年前拜讀其著作,對當年他大量田野調查,保存許多珍貴的口述資料,感到敬佩。這是某些學者很少去做的事。
其大作《星馬華人私會黨的研究》一書中,也提到太平一些會黨的歷史事跡,他是訪問“遭監禁的私會黨徒”(應該是監禁于監獄里的囚徒)獲得的資料,當然十分珍貴。然而,這些受訪者是在監獄當局安排下受訪,他們提供的資料是否有保留呢?我相信他們不會透露出許多重要內幕。
書中有一段︰“……主要局限于霹靂州,特別是沿海的漁村,如高淵、瓜拉古樓、八登(Batang)、十八丁(以上三地皆在霹靂州境內)。而十八丁正是洪門會組織的總部所在地。當時的洪門組織,由楊亞峇、陳德輝、梁水冬、蔡應春所領導,許多華人被迫加入為黨徒。“
上述提及的“八登”其实即是Matang,中文译为峇东、马登等。至于所谓的十八丁是洪門會總部,我则有一點疑問。個人的調查資料顯示,洪門會的總部是在霹靂大直弄,不是十八丁。而楊亞峇的確是赫赫有名的十八丁會黨“安大”(大哥),陳德輝呢?我曾經在本欄提過他。大家是否記得海峽海盜“陳靈禮(連禮)”,他們一伙在印尼峇眼亞比與華人警察起沖突而被殺,當時他在印尼改名為“陳德輝”。其實最近在十八丁訪問一位老人,他說陳靈禮在十八丁已經采用陳德輝這個名字了。他見過陳德輝,並說其人急性子,比如付錢後,對方如果找錢慢的話,他連錢也不要就走了。
書里另一端說︰“在十八丁,洪門派系和抗日軍之間也發生摩擦。事緣抗日軍開除了一批洪門黨徒。這批黨徒卻重新組合,並開始招收新人馬。抗日軍展開攻擊,但兩度被洪門黨徒所擊敗。正當洪門黨徒準備展開第三次戰斗之際,他們被英國政府所招撫,其中好些接受招撫,余者卻決定加入華記會。”
這一段記載與拙作《日本手.馬共與洪門會之斗爭》里記述大直弄與抗日軍的斗爭應該同為一件事,正確地點應該是在大直弄。
在處理敏感的政治及會黨的口述歷史時,通常我以閑話家常方式與受訪者多次聊天,先培養感情。現場不做筆錄,不錄音,不錄影,回家才做筆記。讓對方在沒壓力和戒備下做口述,那是最好的方式,往往會獲得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其中與一位會黨人士訪談多次後,他才懷疑起我的身分,于是他以會黨暗號取了一根香煙給我,我察覺到了,可是又不敢以會黨暗號接之。他發現我非會黨中人,此後對我的問題就“一問三不知”了!
《星洲日报·文化空间·田野行脚》图文:李永球(2009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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