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27日 星期三

“文化融合”与“文化殖民”

“文化融合”与“文化殖民”

首先,得感谢小白君让我有机会与他分享彼此间的见解。其大作<文化发展应顺其自然>616日),乃针对拙文<不要叫我爹地>而动笔,既是如此,礼当敬覆!
小白君云:“李君在文中承认,峇峇与娘惹,是华巫民俗文化的文流产物。言下之意,即赞同文化是持续发展的事物,其内容必然会随客观环境而改变。随着全球化时代到来,本邦华裔青年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层面日益扩大,为何‘爹地与妈咪’不能是华英民俗文化的交流产物呢?况且,英语教育在我国札根超过半世纪,若没有融入我们的文化,笔者反倒觉得奇怪。……”
“峇峇与娘惹”的确是华巫民俗文化交流的产物。请恕直言,我可以肯定地说,华英民俗文化不曾交流过。我深入民间田野多年,发现的只是华、巫及印等的文化融合现象,无论是在饮食、建筑、服饰、渔业、农业、语言、器具等方面,皆有目共睹。
在我国历史上,华英文化何曾交流过?我以为那是殖民主义之文化“输出”,它大量“殖民”在我们的文化里,却极少吸收我们的文化。比方说在语言方面,华、巫、印搀杂交流,也汲取好多的英语词汇。相反地,英语却以强势文化“入侵”,我们的语言又何曾被它所吸收?若有,也仅仅在文献上可见到的区区几个本地名词而已:头家、苏丹、峇峇……。
有必要再三强调的,文化交流与文化“殖民”是两码事,希望小白君能够辩识,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小白君说:“尽管峇峇娘惹不讲纯正华语,他们没有被套上文化罪人的帽子。为何多年以后,随着客观环境的转换,青少年改变了一些生活习惯便认定为‘鄙视自己及崇洋’?”
我看不出峇峇娘惹因为不讲纯正华语,而应被套上文化罪人的帽子之理由。这一点,尚请小白君不吝赐教。
青少年若随着客观环境的转换,而改变一些生活习惯便被认定为“鄙视自己及崇洋”之说,我认为此话有斟酌之必要。如今西方文化影响日益扩大,青少年口中尽是InternetE-mail……这是大势所趋,无可厚非。但是设使青少年一味崇洋媚外,鄙视自己,尤其讥笑人家采用“互联网”、“电子邮件”老土,难道我们不应该纠正他们吗?这一点不容小白君转移视线或自圆其说。
小白君说:“再说,叫‘爹地’就代表放弃传统、不爱文化吗?敦陈祯禄说过:‘我不懂华文,却比很多华人更华人。’
敦陈是峇峇,峇峇族称父亲不叫“爹地”,而是非常传统的“阿爹”。在张木钦的《荷兰街口夕阳斜》里就提及:“Satu orang duduk dalam tia, Itu orang gua punya tia-tia.”文法不正常,字汇也怪,厅子叫做tia,父亲叫tia-tia,意思是:“一个人坐在厅子里,那个人是我的父亲。”文中的tia-tia,即福建话的“爹爹”。所以,峇峇族讲的是别具一格的“峇峇马来话”,在在显示华巫文化的交流融合。
小白君道:“我们都知道英语搀杂了许多语言,但没有人会因此指责他人自贬身份。说穿了,这是信心问题。”
我们也知道,华语搀杂了许多外来语言,但是也没有人会因此指责我们自贬身份。中文除了吸收许多中国少数民族的语言,也包括印度的词汇,诸如佛、罗汉、菩提、菩萨……;英语的咖啡、苏打、浪漫、沙发、迷你……;法语的模特儿;俄语苏维埃;日语的引渡、干部等。
小白君曰:<不要叫我爹地>一文表示,满口‘爹地’、‘妈咪’的华裔青少年等于‘放弃传统’,另指出这是‘文化民俗自卑感这个沉疴作怪,于是大家鄙视自己,竞相崇洋’”;且曰:“在漫长的文化发展上,‘放弃传统’的定义确实很难介定。若引用‘峇峇’一词不算放弃传统,为何引用‘爹地’却当了文化罪人?”又曰:“李君谴责的对象应该是崇洋媚外的人,但是却错误引证,兜了个圈子,以局部掩盖全部,一竹篙打了一船不相干的人。”
前面已述,峇峇是华巫民俗文化融合的产物,而华英文化却是一方接受,一方输出。而爱采用西方称谓的人,一般都有文化民俗自卑感。这个问题当然不可能是绝对的。举个例子:一位陈先生,设使我们称他Mr. Tan时,他很接受,不过叫他陈先生时,他会板着脸要求称他Mr. Tan,那么这个人就有文化自卑感;倘若Mr. Tan与陈先生都接受的话,则非也。
所以,小白君指我错误引证,实乃曲解了拙文。他在引述拙文时,却不提关键的一段,对我极不公平。这段是:“某次,我在称呼一位青年女性时,特地叫‘阿惹’,岂料引起友人的讪笑,笑我老古董,人家现在都称呼‘miss’了。”这些友人就是鄙视自己,竟相崇洋及文化民俗自卑感的代表人物。
再举二个例子(拙文篇幅所限,如今正好补充):友人父亲,我称其阿九叔,他的4位女儿中,其中一个叫我不要称阿九叔,改叫“安哥”(uncle)好吗?一位菜贩名为阿成,人家称其名字时,他就十分严肃地要人们称其洋名David。他们皆是文化自卑感的典型人物,对中文称谓鄙视,也认为有失身份。
我谴责的当然是崇洋媚外的人,不会无聊或极端到人家讲一些英语称谓,就给他套帽子定罪名。在某些情况下,我也会用英语称谓,但是很多时间,我还是乐意使用中文。我觉得小白君应该详读拙文,而非断章取义。而且他对“文化融合”与“文化殖民(输出)”显得不甚了解,诚然叫人深感遗憾!
后,小白君谓:“笔者衷心希望李君文中台下那股如雷掌声不是民族自卑感作祟的表现。”
我以为那是民族自尊心的表现。当然,我俩都是主观的推测。真相还得由去年121日在北海出席《大学路在何方?打造37.5°C的校园》,为“不要叫我爹地”鼓掌的人士来解答。
以上答复,若有不周,尚祈批评指数为盼!
《星洲日报·星洲广场·新新时代》200277日。文:李永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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