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3日 星期六

伍天旺之死

伍天旺之死

在拙作《移國:太平華裔歷史人物集》(2003)里,收錄了“伍天旺”這位人物,不過當時將其名字訛作“伍添旺”。對于我的治學不夠細心,沒經過再三查證的態度,除了深感抱歉,借此向拙作讀者們鞠躬道歉!拙作指伍天旺為無產階級革命分子、馬克思列寧主義者、抗日同盟領袖、抗日軍與馬共要人。他是馬來亞人民抗日同盟的霹靂州領袖,太平的抗日同盟歸他領導。和平初期以抗日軍代表身份駐于太平。他誕生于實兆遠,父親為金店商人,生活富裕。但他舍棄富裕的生活,為反帝國、反殖民主義奉獻一生。1948年,馬共又展開武裝斗爭,他再度上山,曾是英政府通緝的馬共重要人物,50年代病歿于山上。
可是陳平的《我方的歷史》卻與我的資料有出入。他說,伍天旺是實兆遠一名裁縫的兒子,他們在少年時代已有來往。在1969年及1970年,馬共內部爆發了可怕的森林審判,馬共中央懷疑泰國或馬來西亞政治部分別安插特務進來,天旺在這起行動中受到牽連而被處決。天旺平時愛講話,可是被捕時卻不肯招認,反而出奇平靜,甚至近乎冷淡地對審判者說︰“你要殺我,就殺吧!”
我的資料來源是專訪其侄兒錫岸(1924-1996)。我重翻1989、92及93年對他作口述歷史的記錄簿,記錄指出天旺的父親在實兆遠開當店(拙作裡誤作金店,實在慚愧),小時候父母給他喝了很多“肥仔水”(一種小孩健康飲品,有個肥胖小孩作標志,故稱),故長得肥肥胖胖。陳平卻說他是裁縫的兒子,到底孰是孰非?希望知道真相的讀者或伍天旺親戚後裔能夠指正。
錫岸當年告訴我,其叔父天旺大約于50年代因肺癌病逝于山上。他是向馬共地下人員探聽,才獲得此消息。陳平卻說在1969-70年的森林審判行動時,天旺受牽連而被處決的。一個人,竟有兩種死法之說,的確耐人尋味!可見其中一方有誤。
孰是孰非呢?我肯定陳平所言為正確的。因為馬共中央處決了天旺,當然害怕其家屬來討回公道,所以才捏造病逝謊言欺騙他們。錫岸曾言叔父為人光明磊落,一生奉獻予共產主義。昔年天旺之父欲分財產予天旺,也為他拒絕。說他是敵人的特務,如何叫他們相信呢?可是,錫岸到死的那一天(1996年8月27日),還被蒙在鼓裡,不知叔父被他一生所忠心的黨處決,不然他一定怒髮沖冠,直奔泰南“興師問罪”!
伍錫岸本身也是馬共黨員,日據時曾上山當抗日軍,為政治部的負責人。和平初期曾當“馬共法庭”審判員,審過兩件案子。其一為一位馬來同胞向日軍告密,導致實兆遠農民的白米被日軍充公。其二為一名抗日軍向英軍出賣同志,經過謹慎的審查屬實後,雙雙都被處死。行刑時以紅土捏成一丸如鴨蛋般大,塞入其口避免他們大聲叫喊,再以中間有狹長凹縫的匕首刺進心臟處,因凹縫帶進空氣,受刑者很快即死。他認為很殘忍,此後拒絕再當審判員。他也是甘文閣馬共籌委會的主席。
和平後錫岸下山,與友人合作生意賺大錢,某日被山上的馬共調去問話,一位女同志審問他何以有錢做生意?他實話實說,卻惹怒她,指他說謊。懷疑他在山上時中飽私囊。錫岸大怒,抬出叔父天旺的身份及友人借錢之事實,才解決了這場風波!
後來錫岸在玻璃市某華小擔任校長,某日來了兩個人,一位是吉玻兩州的政治部主任洋人大偉,一位乃新聞部的華人翻譯。後者入內即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錫岸已知此事非同小可!洋人問他認識陳平嗎?他說大家都是南華學生,也曾一起玩過泥沙。洋人又問伍天旺現在何處?他急智反問,如果知道其下落,請通知一聲,因為其二嬸急著要找其二叔父。最後,洋人取出一張照片指著其中一人問是誰?那是甘文閣馬共籌委會成立的全體照,他承認照中人是他。洋人拍其肩膀稱其老實,希望多多合作。此後,他的行動就受到24小時跟蹤監視,令他十分苦惱!最後逼不得已加入馬華公會,才擺脫陰魂不散的政治糾纏!
星洲日報·星洲廣場‧田野行腳。文:李永球。(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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