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2日 星期四

马来西亚的福建话


                           马来西亚的福建话                       图文:李永球

                                           1、前言
     
          1977年,美国从世界上挑选了六十(一说55)种最古老的语言,录制在镀金唱片里,它随着美国发射的旅行者1号宇宙飞船飞往太空,每天不停地在广袤无垠的星河里播放,为了寻觅外星人,希望他们能够听到而联系地球人。 唱片上闽南语讲什么呢? “太空朋友,任好,任吃饱袂?有闲就来遮(地球)坐。”
        马来西亚的福建话就是中国的闽南语,属于汉语古老的闽语之一种语言。闽南语系主要分为泉州、漳州、潮州及琼州(海南)四个音。
        它发源于中国闽南,遍布福建南部、粤东潮汕地区、粤西雷州半岛、海南、浙江、江西,广西以及台湾。此外,亦传布中国海外的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泰国、缅甸、柬埔寨、老挝、文莱、越南等国家。
         目前,采用闽南语系作为母语的,大约有8千万左右。它是源自古代汉族的语言,通称为闽南语。在不同地区又有不同的名称,诸如台湾话(台语)、福佬话、潮州话、海南话、福建话等等。 为世界100大语言之一。
         日语、韩语、印尼、马来话、菲律宾、泰语等语言,均受到闽南语的影响。 马来西亚福建话的分类,简单地分,北马、吉兰丹偏漳州音福建话 ;南马偏泉州永春音福建话;东马砂拉越则为偏漳州音;沙巴偏泉州音。它们之间又受到潮州话的影响。 出现漳泉潮滥的现象。
         本文的闽南语拼音,均采用台湾闽南语罗马字拼音。至于引用书籍的段落,则保留书中原有的闽南语拼音。至于粤语拼音,则参考《广州方言词典》(江苏教育出版社,20033月)一书。全文只标注音,不注声调。

                                           2、闽南语的古音古字

        专家指出,闽南语源自中国古代汉族的语言。闽南语保存许多古字古语古音,在华语等方言已经消失了。但闽南语还保存着。诸如:筷子,闽南语保留古字: 箸(筯)di/dɯ(泉),《说文》:“箸,饭敧也”;《广韵》:“匙箸”。书,闽南语保留古字:册ceh,《新唐书·百官志二》:“临轩册命,则读册。”。③锅,闽南语保留古字:dnia,《说文》:“鼎,三足两耳,和五味之宝器也。”;《玉篇·鼎部》:“鼎,器也,所以熟食者。”。
    古音方面,闽南语保留许多文字的原本中古音,当华语等方言已经变音时,闽南语犹然不变。如:掘,形声 从手,应该读作“屈”。可是华语屈与掘不同读音了,闽南语的掘(kut)屈(khut)却依然同音。江,形声字。从水,工声。华语工与江不同音,闽南语的工(kang)江(kang)同音。滑(hua)形声,从水,骨声。华语的骨与滑不同音,闽南语的骨(kut)滑(kut)同音。

                                            3、福建话的声母

        闽南语保留几个声母是华语所没有的,比如:b ——免(bian)、肉(bahjiok/liokhik)、墨(bakbik)、帽(bo Ng ——我(ngoo/ gua)、硬(nge  /ngi泉)、迎(ngia / gia / ging文读)。G ——牙(ge)、玉(gik)、严(giam J ——尿(jio/lio)、然(jian/lian)、仁(jin/lin)、热(jiat/liatjuah/luah)、字(ji/li)、裕(ju/lu 。这些声母对于学习其他语言有极大的协助,尤其福建人在讲英语等语言的“b”“g”“j”声母时,是很准确的,比如“baby”“gum”“jump”。声母无“b”的语群,如华语粤语等在读“baby”,往往会念成“papy”。这种情况,尤其在马来西亚吉隆坡的部分粤籍人士特别
明显,如baru念成parukambing念成kampingbabi念成papiapabila念成apapilabecause念成pecausebali念成pali等等。

北马及砂拉越偏厦门(新泉州)
中南马偏泉(老泉州)
吉兰丹偏漳
lu
lir
li
tu
tir
ti
tu
tir
ti
hu
hir
hu
ku
kir
ki
ku
kir
ki   
tsu
tsir
tsi
gu
gir
gi
                                             4、福建话的韵母

         马来西亚福建话(闽南语)的韵母在于分别于泉州和漳州两个音,又加上厦门(新泉州)的音,主要是这三大韵母,当然若要细分还有永春、海澄、诏安音等。了解福建话的韵母非常重要,只要有了这方面的认识,讲起各地的闽
南语基本上就不会有困难了。下面列出数个表供参考:


        上表的北马及砂拉越偏厦门音,其实厦门岛内还是“i”韵母。“u”主要通行在厦门岛外的海澄一带。吉兰丹的“i”韵母,在念“鱼”时,应该是“hi”为何是“hu”?原来吉兰丹福建人语言生活习惯偏向泰国,泰语的“hi”相当于女性性器官,故此,为了避讳而改读音。

北马及砂拉越 偏漳
中南马偏泉
吉兰丹偏漳海澄港尾
电话
tian-ua
tian-ue
tian-uai
莲花
lian-hua
lian-hue
lian-huai
西瓜
si-gua
si-gue
si-guai

        上表中,仅吉兰丹的最特别,是多数人都不懂得的韵母“uai”。

北马及吉兰丹偏漳州
南马偏新泉州
偏老泉州
粿
kue
ke
ker
hue
he
her
kue
ke
ker
tshue
tshe
tsher
sue
se
ser
欲(要)
bue
be
ber
gueh
geh
Gerh
phue
phe
per

    上表老泉州的er韵,则保留在一些南北马泉州人的口中。

北马偏漳州 
南马偏泉州 
老泉州
 
tse
tsue
tsere
 
ke
kue
kere
 
e
ue
ere
袂(勿会、不可
be
bue
bere
 
se
sue
sere
 
khe
khue
khere
 
se
sue
sere
 
be
bue
bere
 
be
bue
bere

北马偏漳州音
南马偏泉厦音
puinn
png
nui
nng
huinn
hng
suinn
sng
huinn
hng
方(姓氏)
puinn
png
uinn
ng
nui
nng
kuinn
kng
tsuinn
tsng
转厝(回家)
tuinn
tng

       
北马偏漳州
南马偏泉州
太平特有
hionn
hiunn
hiaunn
sionn
siunn
siaunn
ionn
iunn
iaunn
tionn
tiunn
tiaunn
tsionn
tsiunn
tsiaunn
sionn
siunn
siaunn
nio
niu
niau
nio
niu
Niau
tshionn
tshiunn
Tshiau

        注意上表,虽然霹雳州太平属于北马,可是北马太平及北海一带,在后来又产生一个新韵母“iaunn”,那是非漳州籍贯人士,在学习北马漳州音福建话时,对于“ionn”学习不来而产生的新韵母。

北马及吉兰丹偏漳音
偏泉音
南马及登嘉楼偏老泉
kin
kun
kirn
gin
gun
girn
kin(吉兰丹kun
kun
kirn
kin
kun
Kirn

        上表中,吉兰丹在某些字词变韵,如“根”本属“in”却变成“un”。                总括来说,上述诸表中,可分别出南北马不同的韵母。话虽如此,却不是绝对的,有时候北马人讲话也会出现南马的韵母,或南马人也会说出北马韵母。不过,只要懂得分辨漳泉及厦门闽南语的韵母,则能辨别南北马的福建话,沟通方面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5、文白异读

        福建话的文白异读情况相当多,此为特点,懂得文白异读,仿佛会两种语文,令人刮目相看。文白异读的优点是一“耳”了然,比如说学校的“大学”与儒家书籍的《大学》,马来西亚福建话对前者采白读音“tua-oh”,后者文读音“tai-hak”。“我读tua-oh”(我念大学)与“我读tai-hak”(我念《大学》)意思完全不一样,一耳了然,这是华语等许多方言无法做到的效果。再如“大人”,文读“tai-jin/lin”,白读“ tua-lang(大侬)”;前者用于称呼官员或法官,后者意思为成人。下表列出一部分文字的文白异读:

文读
白读
替用字/俗读
hiang(漳)hiong(泉)
hionn(漳)hiunn(泉)
khong
khang
bok
bak
ni
hi
to
tau
kau
()
sik(but)
sit(but)
tit(but)
thian
thinn
Jiok/liok
hik
bah
tai
tua
ta
大山
tai san
tua suann
gik
giah/hiah

        上表的“大山”分文白异读,虽然意思毫无分别,用法在于人名或商店名称则念文读“tai-san”,名词的实物大山,就念白读音的“tua-suann”。
        福建话数目字的文白异读相当严重,除了二与七无文白异读外,其他的均有:

文读
白读
ling
Khong(空)
it
tsit(替用字)
Ji  / li
Ji / li
liong
nng / noo
sam
sann
su
si
ngoo
goo
liok
lak
tshit
tshit
pat
peh/pueh
kiu
kau
sip
tsip
pik
pah / peh
tshian
tshing

        一般上,在讲数目字时,通常采用文读音,好像电话号吗、门牌号及年份等等,量词则采白读音。不过,当前马来西亚数目字文读音愈来愈少听到了。下面举出文白异读的一些数目字列子,第一个是白读,第二为文读:一(tsit)个侬,一(it)枝花(乐曲名);两(nng/noo)块银,两(liong)国王;三(sann)粒米,三(sam)太子(神祗名);四(si)顶车,四(su)果汤(饮品名);五(goo)项粿,五(ngoo)路财神(神祗名);六(lak)条歌,六(liok)丁六甲(神祗名);八(peh/pueh)角碗,八(pat)仙贺寿(戏剧名);九(kau)枝旗,九(kiu)天玄女(神祗名);十(tsip)枝枪,十(sip)全十美(成语)。

                                           6 、福建话的外来词

         马来西亚、新加坡及东南亚的福建话,多多少少都有吸收当地各民族语文的一些词汇,马来西亚尤其北马的福建话的外来词,大约有四五百个之多,主要来自马来语,有小部分是泰米尔或泰国语。不过多数都已经消失,留下来的大约不到一半。这里举几个特例。
         肥皂,福建话叫做“雪文sapbbun”,那是借自马来语的sabun福建话吸收后音译为“雪文”。在今日中国操闽南语系的地区及台湾、东南亚各国的闽潮籍人中,多数称肥皂为“雪文”。连雅堂在《台湾语典》(页258)谓:“而台中且呼肥皂为‘番仔茶‘米凡’”;唯台南称曰‘雪文’,译其音且译其义。雪,洒也;《庄子》:“澡雪而精神。’文,文理也,又为文彩。是一译名,音义俱备,可谓达而雅矣。”⑤ 李荣主编、周长楫编纂《厦门方言词典》就指出是借自印尼语。⑥肥皂是近代西洋发明的化学制成品,古时候的中国无此物,古人用沙土、火灰(炉灰)等东西洗涤去污。在闽南,人们采用“茶tekhoo”,它是茶子炸油后的渣,经过一些步骤,搀和稻草加工成为一大块扁圆的东西。茶的用途比肥皂厂,除了可洗衣、洗手,尚可洗头发、治皮肤病,甚至可以毒死鱼,逼使蚯蚓爬出土等。以前的人患上皮肤病,或头生癞痢,以茶洗之可痊愈,据说疗效高。老人家也相信洗茶会令头发乌黑不白。旧时农业社会的养鸭人家常挖取蚯蚓喂鸭子,为了方便,他们用茶䉐煮成一大桶的汁水,待冷却后,倒向地面,不消片刻,蚯蚓受不了含有大量碱性的茶䉐汁水,纷纷冒出地面,他们就逐一扫进桶里,再以清水洗去汁水,喂予鸭子。他们相信吃了蚯蚓的鸭子特别肥美,生下的鸭卵,其蛋黄是橙红色的。言归正题,当年中国福建(闽南)人见到肥皂时,就称它为“番仔茶䉐·”。当时从外国到来的货品,多冠以“番仔”二字,诸如“番仔火”(火柴)、“番仔衫”(西服)……,称西洋人为“番仔”。与中国福建及台湾不同的是,马新的闽潮人则称西洋人为“红毛人”,关系到西洋的则冠以“红毛”二字,如“红毛册”(洋书)、“红毛灰”(洋灰)……。最后,闽南语吸收“sabun(雪文)”,而放弃“番仔茶”这个词汇。⑦
        马来西亚闽潮语有“老君”一词,乃借自马来语dukun。老君指医生,诸如“看老君”(看医生)、“老君厝”(医院)、“大老君”(专科医生)、“吃老君药”(吃西药)、“唐人老君”(中医)、“红毛老君”(西医)等等。马来语dukun的词义,是指巫医或术士。北马闽南话读为lokun,潮州音则为laukung 。无独有偶,闽南语吸取了马来语的老君,马来语则汲取福建话的singse(先生,借自漳州音的sinsenn,泉州音为siansinn),词义指中医。福建与马来文化水乳交融可见一斑,相互吸取“医生”这个词汇,倒是妙趣横生。
         泰国货币单位baht,通译为“铢”。其实早期并不作“铢”,而是“钅末”。许云樵编《南洋华语俚俗辞典》云:“钅未(潮pat)暹语bat之对音,乃暹币单位,亦为重量四钱之称。”又“钹(闽pat)一角钱,巫语kupang之讹略。”。金字边“末”被他写作“未”,实为不对,而北马福建话及潮州话的“钹”也被误为是源自马来语的kupang。其实北马闽潮语的货币单位“钹”,相当于马币的“10仙”五钹就是50仙。钹乃借自泰国语baht。泰国早期的中文baht有两个写法,一是“钅末”,另一是“犮。前者可见于泰国许多华人神庙宗祠等碑志上;后者则见于朱琳編著《洪門志》裡就收錄了一張普吉義興館的收據,曰:“爐主……居住通叩(按:普吉)收過……緣銀伍犮正各執票為據……”。這裡的犮就是“鈸的略寫。此外,早期北马福建帮的神庙宗祠会馆等碑志上,也可见到“犮”。1856年檳城浮羅池滑的《福建義冢碑記》就有:“一收福建公司貳條來銀貳拾佰貳拾參元壹犮七十五只;太平新港門福德祠1899年的重修石碑,也云:“鄭板捐銀六元三犮从文献及碑志上之一斑可証明。泰币的钹是一元,相当于马来亚的一角钱,于是北马福建话吸收“钹”,就易“角”为“钹”,一角钱就叫一钹,不像中南马及新加坡福建话还是保存“角”的方言。⑩
    另外,还有一些词汇意思产生特殊的转变现象,福建话的“正”即为一个特例。中国闽南台湾及马来西亚新加坡福建话的“新正”是指农历新年。可是,在马新两国,其词义除了是新年,也转变为指“节日”。
         远在唐朝即出现新正这个词汇了。指新正为农历新年正月的,计有唐朝白居易〈歲假內命酒贈周判官蕭協律〉詩︰“共知欲老流年急,且喜新正假日頻 ”;又白居易〈喜人新年自詠〉詩︰“白鬚如雪五朝臣,又入新正第七旬。语言是饶有趣味的东西,“新正”传到马、新等国,这个“正”却出现变化。闽潮语的“正”除了指农历新年,如新正、贺正、过正等等外,其词义竟演变为“节日”,比中国原乡的原本词义范围更广了。在马、新等地,你可以听到闽潮人把公曆新年称作“红毛正”,把马来同胞的开斋节称作“番仔正”,把印度同胞的屠妖节称作“吉那正”,还有,马来同胞的哈芝节,也被叫作“哈芝正”。这里的“正”,其词义已转变成“节日”了。在北马,这些词语影响及客粤语,导致出现了“马来年”、“吉宁年”、“红毛年”之客粤语词。除此以外,我们的“冬至”,闽潮语称作“冬节”,洋人也有哦,那叫作“红毛冬节”,就是人们所谓的耶诞节(圣诞节)也。客粤语也跟风沿用这个词汇。我们有扫墓祭祖的“清明节”,洋人也有,即天主教和基督教的“追思已亡日”(每年的112日),它也被本地化为“红毛清明(或叫奉教清明)”。我们的文化是很包容的,且以平常心来对待友族同胞。我们认为我们拥有的,人家也会有,人家有的,我们也应该会有。所以才会出现这些有趣的词汇,的确耐人寻味!上述的“红毛”(洋人)、“番仔”(马来人)及“吉那”(吉宁仔的合音词。印度人)乃本邦的惯用语,不含贬义,却非正确的称谓。闽南语的番仔,其实是指一切外国人,包括洋人、阿拉伯人、印度人等,火柴也被称为“番仔火”(洋火)。所以将马来同胞称作番仔,虽不算错,但也不算对,称为马来人才正确。就如我们称呼印度的旁遮普同胞为“孟加里”一样,那是错的。孟加里是指孟加拉国的人。“吉那”本指来自南印度的人,因马来语中有以它为不雅的谚语,导致人们不喜欢它,应称作印度人才妥当。好像广府人,洋人留下的文献中多称作“马靠”人,那是因为操粤语的广府人都从“马靠”(澳门Macao)出洋。但在20世纪初期,它却成为不雅称谓,不被人们接受。可见语言是会演变的,或从好转坏,或从坏变好。⑿

                             7 、福建话对世界的影响

         闽南语影响世界的词汇主要有两个,即茶与膎汁。闽南语除了吸收许多西洋、东南亚语言的词汇外,本身也外播至世界各地,闽南语的“茶te”即是例子,世界各种语言中“茶”以“t”发音的,均源自闽南的“te”,诸如马来西亚、印尼、印度、斯里兰卡,西方国家如西班牙、丹麦、芬兰、德国、荷兰、法国、英美等等。它们的“茶”,均是以“t”声母来发音。这是因为它们的茶叶由福建厦门出口所致。福建是著名的茶乡,乌龙茶种早就名扬海外,而武夷岩茶更是茶中之王。西洋人喜爱福建茶,纷纷蜂拥而来采购,因此使到闽南话的“茶te”,走出福建大门,流传到世界各地去。几乎有海水的地方,就有“茶te”的存在!由上述可见,福建文化含有浓厚的海洋文化成份。⒀
          根据台湾学者的研究,原来Ketchup乃借自闽南语“膎汁”。互联网上的《佳礼中文论坛方言乡语闽南语》有黄居仁君写了篇〈catchup源自闽南语〉,称有几本辞典说catchup来自广东话或(东)印度,但都欠缺证据支持;根据《牛津大辞典》(OED)及《大英百科全书》,词的来源是中文的ke-tsiap。《牛津大辞典》甚至指出词源是闽南语。原来catchup即腌鱼类产生的卤汁,烹饪时用于调味,而且是经由马来亚借入的。黄君指出,它解释了为什麽有来自(东)印度之说法,因为彼时英国籍东印度公司控制了亚洲殖民地,由马来亚回英国的路途必经印度之故也。英文在1690年就有了catchup这个词,catchup广为流传后,到不同的地方就因地取材,使用了不同的原料制造(如磨茹、核桃)。到了19世纪番茄制造的catchup随工业技术的成熟,取代了所有其它的catchup,又以“番茄酱”的面貌经日本传回了台湾。台湾人把番茄酱称作ke-jia-pu,来自日文的音译,而日文借自英文。〈catchup源自闽南语〉是他参考任韶堂(Dan Jurafsky)教授的研究结果,并由杨秀芳、苏以文两位教授提供的数据而撰写出来。林寶卿著《閩南方言與古漢語同源詞典》說,膎是腌制的水產品,如魚膎(higue)、麥螺膎(bbehlegue。一種鹽漬薄殼小螺,做早菜用)。《集韻》:“吳人謂腌魚為膎。《南史孔靖傳》:“孔靖飲宋高祖酒,無膎。”。麦螺膎以前在马来西亚有出售,打开就可当菜餚吃,可加上辣椒及酸柑汁等。至“膎汁”,应该是鱼膎,用于烹调。好像我们现在用“鱼露”烹饪一样。闽南语“膎”,泉州音kuegue);漳州音kege)。英文catchup、印尼文及马来文的kicapkecap均吸收的是漳州音的膎汁ke-tsiap。今天市面上土产店售卖的cincalok,福建人就把它称作“虾仔膎”,它就是膎汁的一种。它由小虾盐渍而成,打开后即可当酱类食用,若加上切碎的辣椒和小葱,再挤一粒酸柑汁会更加美味。在槟城,一些贩商会把cincalok写成“虾仔鲑”,其实是“虾仔膎”才对。⒂
         中国学者孔远志在《中国印度尼西亚文化交流》指出:“汉语中同样有马来语借词,据笔者统计,至少有233个。而马来语中的汉语借词则至少有1046个。汉语的马来语借词没有马来语中汉语借词那么多,主要原因是,与历史上大批中国人移居印度尼西亚群岛和马来半岛相比,马来和印度尼西亚人来中国定居或经商的,相对来说数量很少。然而它毕竟反映了两个民族的语言交流和影响的一个侧面。”1046个马来语的汉语借词,作者统计借自闽南语的有952个,占91%由此可见闽南及马来语言的交融最为密切。
       就如常见的 samseng(指流氓、恶棍、歹徒、无赖、私会党徒),那是借自闽南话的“三牲”。 三牲是闽南人祭祀或敬神用的供品,通常摆在前面,故有带头(做坏事)的贬义。 马来西亚中文报章多数写作“三星”,正确是“三牲”。
        马来西亚及印尼民间常见的福建话借词有:请裁(cincai)、韭菜(kucai)、唐舡(tongkang)、舢舨(sampan)、头家(tauke)、扂(diam)、粿(kuih)、汝(lu)、厚(kaw)、麵(mee)、米粉(bihun)、薄饼(popiah)、bakso(肉剉,指一般肉丸)、cap go meh(十五暝。即元宵节)等等。
        印尼语专有的福建话借词则有:barongsai(舞弄狮)、pangsit mie(扁食麵。即馄饨麵)、bakmi(肉麵,指一般汤麵)、bakpia(肉饼。指一般饼干)、bak pao(肉包,指一般包点) lumpia(润饼,即薄饼。福建泉州通常称为润饼,漳州厦门叫做薄饼。)、capcai(杂菜)等等。饶有趣味的,马来西亚借了福建话的“薄饼”,印尼则借了“润饼”,同样的小食,两地各借了不一样的名称。
        至于闽南语对日语、韩语、泰语等的影响则不再逐一赘述。

                                8、马来西亚常见念错音的福建话词汇

        近年发现马来西亚福建话的一些词汇,被人们读错了音。一些是福建话词汇被人们所误读,而大部分是受到粤语或华语的影响所致,这种情况愈来愈严重,如此下去,福建话就逐渐不纯,甚至可能会被这些语言同化,甚至淘汰。
         读错音的词汇主要计有:尽量tsin-liong的尽,读成粤语音tsøn、紧张kin-tiunn,读成粤语音kɐn-tsœŋ、重要tiong-iau的重,读成粤语音tsoŋ、严重giam-tiong,读成粤 语音im-tsoŋ、差不多tsha-put-to,读成粤语音ts'a-m-tɔ、感觉kam-kak的觉,读成粤语音kɔk、觉得kak-tit/tik,读成粤语音kɔk-tɐk、保护po-hoo的护,读作华语或粤语音的huu)、共产党kiong-san-tong的产,读成华语音chan、津贴tin-thiap的津,读作闽南语的精tsing(闽南语津、精不同音)、爆炸pok-tsatsah)的爆,读作华语的bao等等,还有许多直接采用华语的词汇就不再逐一举出。

                          9、马来西亚特有的福建话语音词汇俗语

        早在明朝期间,就有福建人移民东南亚的印尼、泰国、马来西亚、文莱、菲律宾等国家。经过数百年来的语言民俗交流,无可否认的会产生本土化的特色,一些词汇是本地所土生土长,在中国闽南及台湾是没有的。
         北马福建话常以“五八四”来形容一个人好色或色狼比如:伊真诚五八四(他很好色);即个人五八四,看着查某就不放过(这个人好色,看到女人就不放过);五八四来了(色狼来了);彼个五八四,小姨四五个(那个色狼,小妾四五个)…… 五八四源自北马民间出版的《千字图》(供赌彩票用的),共有两个版本,即《大伯公图》及《观音图》,后者的“584”号,即为“猪八戒”,在《西游记》里头,猪八戒是好色者,故北马华人以“五八四”来暗寓色狼。
         闽南语形容吝啬有个词汇为“咸涩”,传到马来西亚,北马福建话创出一句歇后语“栳哮搵盐——咸括涩 ”。栳哮相当于华语的“豆蔻”,味涩,盐的味道是咸的。以栳哮沾盐吃,又咸又涩,此歇后语相当传神贴切。锅的闽南语读作ue或者e,在北马福建话叫做“木磬bokking”,有说这是闽南某些地方的叫法,亦有说是借自泰国话。袋子,福建话叫做 te long lok,塑料袋在中国闽南叫做 sok-ka-te(塑料袋),马来西亚则为原子袋  guan-tsu-te原子囊guan-tsu-long原子橐  guan-tsu-lok,与闽南的叫法有点不同。
         马来西亚新俗语“捌无了,扮代表”,形容一个人认识一点点,却到处装成专家招摇撞骗。北马福建俗语尚有“州府草紧旺,州府人紧宋望。”宋望借自马来语sombong,意思是高傲,此俗语形容南洋的草很快旺盛,南洋的人因为赚到钱而很快就高傲了,以及一些谚语俗语等等。
        下表是调查马来西亚几个地方的福建词汇的不同语音:

南马
砂拉越
北马
吉兰丹
不认识
毋捌m bat
袂捌be-bat
毋捌m bat
毋捌m bat
不能
袂用bue-ing
袂当be-tang
袂使be-sai
袂会be-e
不知道
毋知m tsai
袂知be-tsai
毋知m tsai
无知bo-tsai
不是
无是bo-si
袂是be-si
毋是m si
无是bo-si
不喜欢
无舒甲bo-suka
袂舒甲be-suka
无舒甲bo-suka
无舒甲bo-suka
不同、不一样
无亲像bo-tshin-tshiunn
袂像be-jiang/siang
无像bo-siang
无像bo-siang
不相信
无相信bo-siong-sin
袂相信be-siang-sin
无相信bo-siang-sin
无相信bo-siang-sin
不可相信
袂相信bue-siong-sin
袂当相信be-dang-siang-sin
袂相信be-siang-sin
袂相信be-siang-sin

                        9、结语
          闽南语是古老的语言,也带有极多的海洋性,闽南语文多姿多彩,妙趣横生,还得靠大家努力地探索研究。马来西亚地处东西文化交融点,丰腴的文化土壤,加上各民族千百年来的生活智慧,闽南语吸收了丰富的语文养分,这些均是我们珍贵的文化瑰宝。
         闽南语即将在下个世纪消失,将被强势语言如英语、华语或粤语等语言取而代之。所以,为了挽救福建话,今天大家都得多说福建话,在家里与孩子们多讲,在外市场上也坚持多讲。如此,语言则呈现其生命力,经济价值,如此才会延续下去,传承不绝了。
         本文只是笼统地讲述马来西亚福建话的一些特别现象及语文情况,无法逐一仔细去分析阐释,当然谈不上学术水平。希望能够起到抛砖引玉之效,大家深入研究探讨,具体分析作出更有深度的研究成果。

发表于学术刊物:《学文》2019年第2期(2019年10月15日)马来西亚学文社。

注释:
①周长楫著《闽南话与普通话》,北京语文出版社,19918月,1页;维基网页:《台湾闽南语罗马字拼音方案》。
②林宝卿著《闽南方言与古汉语同源词典》,厦门大学出版社,19994月,64页。
③同注②,383页。
④同注②,297页。
⑤原作/连雅堂,导读/姚荣松《台湾语典》,台湾金枫出版有限公司,19875月,258页。
周长楫编纂《厦门方言词典》,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9月,309页。
李永球:<sabun不是福建人的肥皂>《星洲日报·星云》1999111日。
⑧李桃李:<当老君遇到先生时>《星洲日报·星云》2000117日。
许云樵编《南洋华语俚俗辞典》,星洲世界书局有限公司,19618月,45页。
⑩李永球:<金末与钹>,《星洲日报·文化空间·田野行脚》20061015日。
同注②,205页。
⑿李永球:<变成“节日>,《星洲日報·星洲廣場‧田野行腳》200635日。
⒀李桃李:<sabun不是福建人的肥皂>《星洲日报·星云》1999111日。
⒁同注②,161页。
⒂李永球:< Ketchup是福建話>,《星洲日報·星洲廣場·田野行腳》200573日。
孔远志著《中国印度尼西亚文化交流》,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3月,162页。
⒄同注⒃,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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