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19日 星期三

“支那”與“中華”

日據時代,檳城州政廳發出
的通行證,寫著“支那人”

    最近有一華人團體,呼籲各界放棄“Cina/China”(華人)這個名稱,改為“Tionghua”(中華、華人),根據該團體的說法“Cina”含有強烈貶義,不適合用於當代,印尼官方在當地華社爭取下,早已改用“Tionghua”。該團體甚至推介白皮書草案,為華社爭取14項訴求,包括改用“Tionghua”。

這個事端的肇始,是昔年日本強大時,侵略中國及東南亞之際,給中國與海外華人安的一個貶義名稱“支那”。

日語的中國叫做“Chugoku”,日文寫作“中国”,與簡體中文的中國一致。既然日語日文都有中國的讀音及文字,為何又改用“支那”呢?可見是故意且鄙視中國。

數千年以來,外國稱呼中國皆叫“Cina”。古時候沒“中國”這個國名,都是以當時執政的朝代如“秦”、“漢”、“唐”、“宋”等作為國號。歷朝歷代從來不曾有過以“中國”作為正式國名,直到1912年民國成立之後,才有了“中國”的稱號。根據專家們的考究,三千年前的文獻,就出現了“中國”這個國號,不過它只是一個地域觀念,不曾作為國名使用。在千餘年前的佛經中文翻譯裡,曾經出現“支那”,那是指昔時中原皇朝政權管轄範圍的國家,地理位置相當於當今的中國國家的地域。

佛經翻譯作“支那”,而不翻譯作“中國”,是有其因素。蓋因當時還沒“中國”這個國號。其次,這些佛經翻譯工作是在唐朝,而佛經裡的“支那”,卻不是指當年的唐朝,所以翻譯作“大唐”,就顯得文不對題,在沒辦法之下,只好採取音譯的“支那”。

日本在上世紀侵略中國及東南亞時,他們不用日文的“中国”,改用音譯的“支那”,就是故意貶低羞辱中國人與華人。不僅中國大陸,港澳台三區當地的中國人(漢族)都被稱為“支那”。郭正亮在“郭正亮頻道”裡說,日本佔領台灣時,將人民分為“內地人”(日本人)、“支那人”(台灣漢族)、番人(台灣原住民)。不過網上資料有說,日本人也將台灣的漢族(閩南人及客家人)稱為“本島人”。

我們海外東南亞各地華人也不能倖免,日據佔領東南亞時代,所有華人均被叫做“支那人”,從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證件可見一斑。那時候的證件有些以英文書寫,一些是寫上籍貫如福建、客家、廣府、潮州人等等,這些可能是華人職員寫的。

就是“支那”的羞辱性強,戰後有人呼籲政府不用Cina,一律改為Tionghua19481117日《南洋商報》報導太平華僑歡迎中國駐怡保馬領事之各民族聯歡茶會,會上怡保僑領劉發榮以巫語發言,促請馬來人對中國人之稱呼,須以“中華”人,勿再用“支那”人之詞云云。

曾經見過台獨、港獨分子,大聲叫囂罵中國人“支那”。其實他們也是在罵自己,因為日據時代,幾乎每一個中國港澳台人或海外華人,都被日本人叫做支那人。包括他們的祖先也被日本人這般羞辱,如今他們以此羞辱中國人,其實是在羞辱自己。

總而言之,採用Cina稱呼華人沒問題,採用中文的“支那”就有問題。對於上述華團要求政府不用Cina,覺得沒此必要,因為Cina並不含貶義,貶義的是“支那”。

 

《聲匯八方》八度空間華語新聞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117

怡鬱最後一家華人

黃選吉
黃全和

霹靂太平北部的峇都古勞區內有個小村鎮——怡鬱 (Ijok),它與司南馬、玲瓏兩地接鄰。村裡有兩三條大街,數十家店鋪,附近村落住著馬來同胞。目前村裡大街只剩下一家華人居民,其他皆為馬來土著同胞的商店。這家華人兩兄弟為黃選吉與黃全和。其祖父黃千財早年從福建安溪移民到馬來半島,祖母蔡秀春。父親黃金生,母親尤亞琪,育有他們四男二女,即全安、選吉(全吉)、全福、全和,阿英、愛花。父親原本在霹靂的新板里馬(霹靂峇眼色海北部)務農,向馬來同胞租地栽種稻米。

選吉出生於1962年,全和出生於1971年。1965年,其父親舉家搬遷到怡鬱居住,也是租地種田兼買賣野味,即獵人打了山豬或捕抓水雞(田雞)賣給其父,其再轉售給餐館等客戶。選吉與全和兩兄弟稱,小時候怡鬱大街有約十家華人,三家是雜貨店兼買賣樹膠,兩家黃姓福建人,一家蔣姓廣府人,其他為腳車或摩托店,也有四五家華人純是住家,沒做生意的。由於怡鬱是個小地方,隨著橡膠業的式微,鄉村經濟的衰落,於是華人逐漸搬離了此地。

當今他們兄弟在大街上經營摩托修理店,店房是向馬來同胞租的。摩托店是其已故長兄全安,約在三十年前所開創,註冊商號是“怡鬱摩托店”,但沒掛上招牌。村鎮上還有四五家馬來同胞經營的摩托店,生意各有各自的客戶。他們兄弟的摩托店,每天修理的摩托不超過十輛,均為熟悉的少數馬來顧客,通常店門都不開,熟客上門皆會主動敲門。他們也繼承父親的野味行業,擁有執照買賣山豬與水雞(田雞)。一般上,獵人打了山豬,就叫他們載去售賣,他們會補貼一些款項給獵人。

水果季節時,在店外售賣水果

此外,他們也買賣水果,包括季節性水果及野果等,通常由馬來同胞採摘來賣給他們。季節性水果如榴蓮山竹生產時,他們會在店門外售賣,一些過往的路人被吸引便停下購買。諸如香蕉、黃梨、臭豆、榴蓮(甘榜)、山竹、魯古、朗煞、紅毛丹、嫩椰、麻占(buah macangbuah bacang)、藍黎(Buah lambai)、山栗子(buah perah)、淡貝(buah tampoi)、山紅毛丹(pulasan)、緬甸臭豆(buah jering)、果賴(buah keduakbuah kerdas)等。果賴屬於季節性野果,青皮長條狀,打開果皮裡面有五或七八顆的果子,一般都直接食用,脆甜可口,不過味道宛如“臭豆腐”,一些人可接受不了。山栗子也屬於野果,煮熟剝殼,裡面的果肉飽滿,美味可口,若是生吃,可能會引起噁心或頭暈症狀。

廢鐵燒焊成為有用器物

閒暇時,兄弟倆就廢物利用,以廢棄輪胎、摩托廢鐵等製造器物。廢鐵是燒焊成為可使用的器物,如圓桌可用作擺放榴蓮等水果;廢輪胎則做成大型的水果如榴蓮、黃梨等,這些都擺在店外五腳基處,一些路過者看到喜歡,則下車購買之,價格約百多至數百令吉之間。

怡鬱村鎮的華人少,附近有個“連登班央”(Redang Panjang)新村,那裡有比較多的華人居住,而且有家“怡鬱華文小學”(SJKC Redang Panjang,Batu Kurau),學生人數逐年減少,僅有數十名,屬於微型華小。近年,連登班央華人村民成立了一座大伯公廟,乃村內及附近一帶唯一的一座華人神廟。與怡鬱不同的,連登班央華人以廣西居多,也有一些廣府人,也有多家華人商店。至於印度裔則居住在連登班央附近一帶,怡鬱村沒印度裔。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1018


 

2025年11月4日 星期二

指路牌禳解將軍箭

 

在路口處發現一排指路碑

來到貴州,獲得友人黃曉輝的熱情接待,除了驅車載我去織金洞外,也為我報名參加一個三天旅行團,以及叫一輛滴滴載我到六十公里外的玉冠山旅遊。

當我參團時,第二天在安順市區一帶的賓館住了一宿,準備翌日前往黃果樹瀑布遊玩。當天傍晚時分,我走出賓館附近散步,在一個十字路口發現一排十多個石碑,乍看之下以為是墓碑,患有“墳墓喜愛症”的我,即刻精神抖擻趨前觀之。近觀之下,發現原來都不是墓碑,而是命犯“將軍箭”者的“指路碑”。

整排指路碑立在十字路口處

這裡抄錄兩塊分享:“指路碑。下民姓氏某某室人某某,所生孩童某某下地犯將軍箭。左走雙陽,右走白岩,上走安順,下走普定。弓開弦斷,箭來碑擋。公元2024年農曆冬月三十日立”、“將軍箭。公元二零二三年八月二十立。長命富貴。東走安順,南走雙陽,西走普定,北走白岩。信人某某奉祀”。碑文琳瑯滿目,數種寫法不同,顯現各師各法。有些不具姓名,或簡單文字少,有些刻有道教的“諱”字。

所謂將軍箭,是“小兒三十六關煞”之“將軍關”。從出生的八字可算到是否冲犯將軍箭(關),網上資料極多,大家可上網查看。犯將軍箭口訣:酉戌辰時春不旺,未卯子時夏中亡,丑寅午時秋並忌,冬季亥申巳時為殃。一箭傷人三歲死,二箭須教六歲亡,三箭九歲兒難活,四箭十二歲身亡。《通書》裡的〈二十六關煞〉之“將軍關”,有個簡單的推算法:“凡辰酉戌年未時生人犯此,忌見弓箭,二歲亦忌流年中箭”。民間說法冲犯將軍箭極兇,幼年常生病、或會殘疾或夭壽早死,嚴重者則克死親人。冲犯者不可進入供奉有帶弓箭等武器的神明之神廟,過了十六歲童限就不避忌了。傳統以為過了童限,“將軍箭”會逐漸消失殺傷力,傷害漸漸減少或消失殆盡。命犯將軍箭者,通常都前往神廟找師父或道長作法禳解,通常以折箭或斬箭方法處理之。

犯將軍箭的孩
子立指路碑

網上百度百科指出,立指路碑風俗盛行於中國一些地方。傳說“倒路鬼”張五郎喜歡迷惑行人,他持一副弓箭,被他射中者,就會原地打轉或走錯路。犯將軍箭者立下指路碑,不僅為自己斷弦擋箭,也給行人指示正確的方向,祈福兼公益一舉兩得。

劉還月著《台灣黃曆完全解密》:“……犯了此關的孩子,小時候最好不要帶到武神的廟中,如此便可避開刀箭,但孩子二歲的流年,又犯了刀箭,就必須祭刀箭以為破解了。民間祭刀箭的方法,要備妥將軍錢,同時紥一個草人當替身,將孩子生辰八字寫在草人身上,再用竹弓和竹箭象徵性地射過草人後,連同將軍錢一起燒化便可。”

上述的“指路碑”即為其中之一的禳解法。指路碑也叫擋箭碑,碑上刻寫有關者姓名,以及立碑處的左右前後地名。一些在立牌時,先將寫著有關者的姓名八字的紙條,在十字路口處找個地方挖個小洞,先將紙條埋下再立起碑。

犯將軍箭者立碑禳解之

網上關於將軍箭禳解法尚有數個:如穿戴銀質“克將軍箭用盾牌”;佩戴桃木做的小“將軍箭”;穿戴金匠打造的“剪刀”;以桃木做的弓,楊柳木做的三枝紅布繫綁的箭,朝北方射出後,弓就丟棄在地上,頭不回離開現場。凡是穿戴的破解將軍箭之器物,過了童限即可取下。

馬來西亞也有不一樣的禳解法。訪問了太平市“南天香”的嚴師父,他說一般上得先進行“過三十六關大解,然後再“補運”,最後將“三枝箭”折斷,便可化解矣。不同的禳解法,顯出各地百花齊放的民俗特色。

 

《聲匯八方》電子報專欄(八度空間華語新聞)圖文:李永球,20251022


吉蘭丹的普度與搶孤

四位大漢競相爬上孤台搶觀音像

 

農曆七月,吉蘭丹華人也舉辦中元節普度會,不過規模較西海岸小很多,蓋因當地華人並不多。

赤腳是個小地方,離開首府哥打峇如約廿多公里,華人稀少,多數是老年人。七月廿八日下午,當地聖春宮有一場祭拜好兄弟的小普度會。祭品擺在地面草蓆上,一盤五牲(豬頭與豬尾、鴨、雞、豬肉及魚)、八道菜餚、兩盤栀仔粿(鹼仔粿)、一碗椰糖醬(梔仔粿的蘸醬)、一盤水果(蘋果、梨子、橙)、一鍋白米飯,附上碟、筷子、湯匙,兩小碟甜料(茶料。即紅棗與冰糖),還有四杯茶與四杯酒。附近居民紛紛前來膜拜,最後燒化紙錢就結束。

訪問當地居民說,以前各人會在家祭祖,在門口祭祀好兄弟。如今年輕人外移,剩下的老人家一部分都沒在家裡祭拜,就到聖春宮參與集體膜拜好兄弟普度會。

聖春宮的普度會
(王振南提供)

哥打峇魯鎮興宮的普度會較大型,七月廿八晚上,由乩童先給普度公(大士爺)開光。以前大士爺由當地一家做紙糊品的商家製作,後來頭家離世後,當地就沒人在做祭祀的紙糊品,於是就直接從大山腳訂製運來。除了大士爺,尚有一匹白馬,金山銀山與四個配祀神明。七月廿九才是普度會的正日,白天開始有人到來上香祭拜,祭品也陸續被送到這裡擺放,除了宮方,也有私人取祭品來祭祀,晚上才是普度的高潮。

祭品有燒豬、燒排骨、燒雞、燒鴨、煎魚、五牲、炒麵、炒米粉、肉粽、紅龜、碗糕(發粿)、麵龜、酵粿,蛋糕、菜燕、餅乾、多種水果、方便麵、啤酒、飲料、零食等等。宮前搭起一座“孤台”約十二英尺(約四米)高。台上擺上多碗的飯菜、水果、餅乾、糕粿等等,還有一頭生豬及一頭生羊,以及它們的內臟等物。另外,宮方也有收取一份80令吉的祭品費,參與者付錢後,祭拜結束了,可獲得一份祭品(放在紅色紙袋裡)。通常祭品都是各自領回家,沒來領取的,宮方代為贈送給有需要的人士。類似西海岸的普度“會員制”。

鎮興宮的普度會祭品

晚上八點左右,有幾個人爬上孤台點香燭及燒紙錢,紙錢點火了拋下孤台。完畢後,宮董事們與善信們一起膜拜大士爺,讀《祝文》與上香,再敲鑼請出大士爺到孤台前坐鎮,到了九點鐘,孤台的四根木柱下,各有一個大漢做好搶孤的準備,當宮方理事敲響銅鑼,大漢們便爭相往木柱攀爬而上,最先上去者,慢步走向大士爺,拗斷其頭上的觀音偶像,取回家插在家裡神案上的香爐裡,人們相信獲得觀音像會興旺一整年。其他祭品都不搶,由宮方拿來給大家一起吃,豬羊就冷藏起來,待過後的節日如正月十五元宵節,取出烹煮給人們品嚐。

最後,在敲鑼下,人們抬起大士爺、紙白馬、四位配祀神明、金山銀山,以及其他紙錢等物,取去燒化,去年的觀音像也得歸還一起燒化,也有沒歸還的,主要是供奉在家後,非常福氣好運就一直供奉下去不還了。所有祭品各自取回,宮方的祭品則供給董事及善信們大快朵頤一番。唯獨生豬生羊被冷藏。

在孤台上祭祀燒紙錢

雖然也是搶孤,但氛圍沒砂拉越等其他地方來得激烈,主要原因是只搶觀音紙偶像,而且沒人出高價請人去搶,競爭就不大,孤台也有點高,不是每個人爬得上。整個搶孤儀式可謂平和,沒出現激奮的搶奪,卻顯出溫和且緩慢的當地搶孤特色,為全國僅見。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