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24日 星期四

以前的早殤者喪禮

年輕早殤者在長輩離世辦喪禮時,
做個小紙偶連同他一起超度之

 

最近幾年,發現年輕早逝者的喪事愈來愈隆重,諸如設靈治喪數天、發訃告、延聘僧道念經超度、燒紙屋(靈屋)、幢幡、豐盛祭祀、做旬祭拜(四十九日、百日、對年、三年)等等。

在上世紀(大約2000年之前),相信有了年紀者都有見過年輕未婚早殤者(一般上他們的父母長輩都還健在)的喪事,都不設靈。早上過世,下午就出殯;下午或晚上過身,翌日上午就出殯。不辦喪,不設靈,不搭棚,不僧道超度,不燒紙屋,不用幢幡,不用孝杖,不隆重祭祀(簡單祭祀而已),出殯不用鼓樂。換句話說,如果是在家裡去世,就在殯儀公司的協助下,把遺體裝殮入棺材,就馬上將棺材抬出前往土葬或火化處理。若是下午或晚上離世的,遺體入棺後,將棺材停放在五腳基(家外的地方)處,停放一個晚上,翌早抬棺前往土葬或火化。出殯後不做旬等其他祭祀,只能在忌日及清明節時,由晚輩簡單祭拜,死後也不能上祖先神主牌位。

年輕已婚早殤者的喪事則不一樣,通常他們的父母長輩還活著,但他們可享有傳統喪禮的待遇,即是可以享有設靈治喪、僧道超度、紙屋、幢幡(幢幡的竹子略短)、孝杖、祭祀(祭品略少一些)出殯可有鼓樂等等。不過,棺材不可擺放在大廳,而是在家門外。設靈的日子不可多日,如果他們設靈三天,將來其長輩逝世,就得設靈超過三天(五天或七天),因為晚輩不能僭越長輩,這是傳統的“禮制”。

婚禮前夕的“上頭”就是成年禮,結婚了就是成人,未婚者歸類未成年。此外,未婚老年人(通常指超過60歲的)的喪事呢?這得視其長輩還在嗎?如果都已離世,那麼他們可以享有簡單設靈治喪,比如僧道超度、幢幡(小型)、祭祀(祭品簡單)、出殯鼓樂等等,不可有孝杖。倘若父母長輩健在,那就得簡單治喪,棺材不可在大廳擺放。

年輕未婚者不能設靈辦喪事,有些人會納悶?那麼他們沒得超度,靈魂往哪裡去呢?傳統的做法是,待到其長輩百年之後,才在父母或祖父母的喪禮上連帶這些年輕未婚早殤者一起超度,讓他們借著父母長輩喪禮上的超度,升上天庭與祖先團聚。

為何對於年輕未婚早殤者的喪事如此“刻薄”簡單呢?因為儒家強調不孝有三,一個人必須成家立業,結婚生子傳宗接代,才對得起父母祖先,尤其尚未舉行上頭的成年禮,是個未成年人,未成年就不能享有整套的喪事禮儀。

上世紀曾經有人批評華人傳統喪禮勞民傷財,繁文縟節。而年輕早殤者的喪事從以前的簡單,演變到如今的隆重儀式,花費巨大。這種迥異的演變,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啞然無語!

《聲匯八方》八度空間華語新聞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723


水月宮的觀音誕(二)

巡境遊行的觀音佛母大轎

 

上期提到水月宮的“拜朝”,一天兩次,時間是早上七點及下午四點。這是一般的祭祀,二月十八晚上,即十九日的子時,則為“拜壽”,儀式基本上與拜朝大同小異,不同之處在於供品比較多樣。供品加多了糕及水果,還有一大盤的炒壽麵。

糕方面計有:包、發糕、煎堆、黃薑糯飯(上有椰糖炒椰絲)、糯米糍(蔴糍。糯米外皮,內有餡,圓形,外面裹上糯米粉)等等。糯米糍當地客家話嘲謔為“核卵打粉”(hag lon da fun)。所謂核卵,即是睾丸的客家話,雖然粗俗了點,但十分傳神,像極了打上粉底的睾丸。黃薑糯飯,上有炒椰糖的椰絲,原為馬來同胞的黃薑飯,類似西馬的白色糯米“孵蓮蒂”(pulut inti)。炒壽麵在主神處是一大盤,斜插上十二雙筷子,其他神龕處小盤,六雙筷子。

拜壽由宮內謝國彪老先生先向神明拜請,說明今日慶祝觀音誕,並唱諾祈求云云。

拜壽祭祀觀音的“大壽麵”

二月十九日觀音聖誕之日,早上九點舉行“宮內行祭”。這是大型的祭典。共分三次,每一次先拜前殿,再到後殿,重複三次才完成。開始先鳴鑼七下(三下慢,四下快),重複三次,爐主頭家等人全體外出到門口,敲鑼打鼓請先生(謝國彪)來主持儀式。首先是擊鼓三通,鳴鑼三聲,起炮三響(放炮),全體集合在前殿跪拜,進行三獻禮。

謝國彪先生及兩位副禮生,即謝元川與王福仁先在前殿跪拜,行祼(guàn)酒禮,爐主及兩位副爐主也祼酒,全體到外盥手禮(以花水盥洗雙手),再到宮內跪拜上香,進行三獻禮,首獻是酒及冬瓜糖,次獻是酒及紅棗,三獻為酒及冰糖。接著由先生及兩位禮生以客家話宣讀“祝文”,最後獻祝文及金紙,把祝文焚化在觀音爐裡,金紙在化寶爐焚燒,並祼酒。再到後殿進行同樣的祭祀,不過不讀祝文。如此重複三次。最後敲鑼多響,燃放爆竹。儀式進行時,必須奏樂(直笛與胡琴),拜祭結束則敲鑼打鼓。整個儀式複雜隆重,多次重複跪拜。

觀音巡境的頭陣:引路王、執事牌、開道鑼

二月廿日早上則是熱鬧的觀音巡境遊行,一大早,大家都忙於準備轎子、香爐、桌子器物的工作。只有一頂有蓋子的半文轎,供觀音佛母乘坐。五頂為武轎,轎的靠背陰刻文字為天上聖母(三頂)、叔婆太與譚公仙聖。觀音轎頂部邊沿四周都糊上水月宮的黃色靈符,而武轎背後插上四枝三角旗,左右把手處各有一枝三角旗。還有一班人在宮外給折疊桌子上捆綁香爐,共有十一個之多。每個參與者必須繫上宮內提供的細紅布與符咒在手腕上。

一切準備就緒,就開始遊境。以“引路王”為首,他是一名壯漢,頭上及腰間綁著紅布,左肩斜披一條紅布,頭上紅布左右插上一對金花,手持一把紅布包裹的“尚方寶劍”,為觀音護駕阻擋凶神惡煞。接著是兩面執事牌“誠心齋戒”、“污穢勿近”,兩面“開道”大鑼,其後則為多名孩童手執三角或四角各種顏色旗幟。來自勞勿龍獅體育會天聖傳香的“官將首”緊跟其後,所謂官將首即從台灣學習來的民俗陣頭,陣員面上畫上色彩鮮豔的臉譜,服裝亮麗,手執各種不同的武器,動作威武,引人注目。再來是抬爐桌 ,每張桌子上有個香爐,前後各有兩個人抬動著走,沿街有香客持香膜拜,把香插進香爐內。過後,觀音佛母的大轎,在兩枝大日月扇及一枝涼傘陪同下徐徐而至,最後才是五頂武轎。

謝元川、謝國彪、王福仁以客家話宣讀祝文

走了布賴村大街,就到附近學校的草場進行集體膜拜儀式,共分兩組第一組是“布賴大眾”,第二組是“布賴婦女會”。祭拜儀式與“宮內行祭”一樣。在進行及離開草場時,遊行隊伍繞草場三圈,其中觀音轎是停在涼棚裡,供其他武轎朝拜的,也有將武轎抬高讓善信們從底下鑽過去祈求平安興旺。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625

早期日本南來的苦力


 

原不二夫著、劉曉民譯《英屬馬來亞的日本人》一書,是參考查閱了許多日本及英國殖民地留下的文獻檔案而寫成,資料頗珍貴,是了解日本苦力(包括農民、商人等)在我國的可靠材料。

日本“殖民協會”宗旨是預防日本人口過多而積極進行移居殖民事業,主張在海外殖民,日本的貨物能夠出口,海運得到振興,隨之可實現海軍的擴張等。18965月,石原帶領家鄉及其附近的27名貧農和佃農遷居到柔佛麻坡,這是最早的日本農業移民。結果失敗告終,一部分死亡,其餘離散了。

20世紀初期,日本,移民前往馬來亞的日漸增加,大部分在橡膠園工作。其中一位日本苦力釣田時之助記述說:“在柔佛……各處的橡膠種植地,現今需要2萬名以上的日本人勞工……(‘土人’不勞作,‘中國人’不好管理)”文中的土人即指馬來人為主的土著,不勞作就是不工作,而中國人則不好管理。作者在〈序〉裡直言不諱指出“……日本人始終認為馬來人懶惰,實際上馬來人自古以來就很懶的一般說法已經令人深信不疑……”此說法偏頗,不應如此刻板地視馬來人為懶惰的民族。

書中有一段提及日本苦力在太平郊區直弄(Trong)橡膠園工作的情況,引起我的注意。英國人HSEHidden Streams Estate)位於霹靂太平郊外25英里的直弄,該公司於1912年,請求新加坡諧街的東洋移民合資公司召集150日本人勞工過來工作。當時霹靂的各族的日工資不一,泰米爾(印度人)34-55分,爪哇人30-60分,中國人40-80分,日本男人70分,婦女及未成年人按勞取酬。其實之前已經有30名日本人在此工作,他們在印度工人罷工時,是幫助經理進行抗爭,得到經理的信任。誰料日本中介人中川三次郎私用了發給日本工人的錢,導致無法支付工資,中川與日本人發生糾紛,導致與經理動武破壞器物,結果全部離開橡膠園,給經理帶來極大困擾。

1112日,79名日本人乘船南下,27日到了新加坡,再轉船到檳城,29號早上到達後,改乘渡輪到北海,隨即乘坐火車到太平,下午5點到達,在日本人旅館“八幡館”吃晚餐後,分乘11輛牛車直到HSE橡膠園,另外有一輛公共汽車分兩趟載人到直弄,這一批人到直弄後,還得再轉坐馬車進入橡膠園。122日開始工作,時間是早上6點到10點,上午10點半至2點。

橡膠園內有中國人商店,東西少價格貴,“移民的膏血有可能被中國商人吸收”。因此加藤以本身的規定的價格向八幡館訂貨物,直接送到橡膠園來,不跟中國人購買。

這批日本人不久後患上瘧疾,19132月間他們輪流患瘧疾住院,其中一人死亡。導致他們充滿恐怖心理,加上某種迷信,都不願意繼續下去,經過與園主協商,27日他們全部離開前往新加坡去了。

上文提到的中國人商店物價貴,其實情有可原,當時太平到直弄的公共汽車票60分,直弄到橡膠園的雙人馬車車費2元半。橡膠園內的是小雜貨店,老闆從太平辦貨運到園內,車費肯定花掉很多,價格貴理所當然,指中國人吸膏血顯然是偏見。

書中提到日本人要求較高的工資,對於開芭的幸苦工作不大願意做。馬來亞最多日本苦力的時候約近9千人。與所有移民苦力一樣的,日本人來到馬來亞也是辛勤勞作,可是對於氣候、疾病和環境,他們就不大能適應。大家若有興趣請去讀此書,書中詳述了日本人南來當苦力的情況。

 

《聲匯八方》八度空間華語新聞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77

 

水月宮的觀音誕(一)

亞答葉搭建的神壇,供奉風火院諸神
吉蘭丹布賴水月宮
供品:三茶五酒、果品(水果五盤與甜品五盤)
、齋素五碗、三碗庶饈及兩碗飯。

吉蘭丹內陸南部山區有個小村布賴”,數百年前,既有廣東客家人移民到此,早期華人先民為了生活而來到這裡採金,後來落地生根而定居下來,經過數代繁衍,逐漸形成了一個客家民俗文化濃厚的小地方。

布賴是個小地方,人口不多,近年人口逐漸外流。村裡有座古廟“水月宮”,主祀觀音佛母,副祀關帝、財神、譚公爺、福德正神(伯公)、大媽、二媽、三媽、叔婆太等等。

觀音神像是明末清初的畫像,據說是一位外號“疤頭四”的人,從中國帶過來,後被村民築廟奉祀迄今,如今畫像嚴重斑駁破損。三位“三媽”為陳林李三奶夫人,大媽是陳靖姑大奶夫人、二媽為林默娘二奶夫人、三媽為李三娘三奶夫人。中國福州的陳林李三奶夫人,二奶夫人卻不是林默娘,而是林九娘,在水月宮裡認為她就是媽祖林默娘。但也有指三位“三媽”均為媽祖。

每個神明各司其職,觀音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關帝忠義正直,是學習的榜樣,財神施財賜寶,財源興旺,譚公爺治病救世,大降甘霖,消除災厄,福德正神統管土地上的一切事物,賜予生意興隆,各行各業興旺,陳林李三奶夫人為婦女兒童的保護神,除病驅邪,叔婆太則為管理農業的種植與畜牧業等等。

每年二月十九觀音佛母聖誕日,水月宮大事慶祝,儀式為客家儀式,既古老又傳統。從二月十五清洗水月宮開始,二月十六日,以亞答葉搭建一座臨時“鑼鼓棚”,內供奉風火院諸神,裡面擺著鑼鼓、二胡等樂器。

二月十七日的儀式多,“彩壇”即把神明的金花紅布球全換新的,書寫墨字紅對聯貼在宮內多處。“安神”即安奉上風火院、廚房監齋爺、大將軍等臨時神位。下午四點到七點半之間開始“封齋”,全村善信都得吃素齋戒,村內原有泰國回教徒經營葷肉飲食店的,也因為華人神誕吃素而休業,直到開葷為止。晚上九點投筶(珓)問神,獲得聖杯後把神明及香爐拿出到宮外繞一圈回到宮內,神明安奉回原處,香爐則擺放在前殿的香案上。最後恭迎村內的水德星君及三位拿督公到水月宮內赴醮,在前殿設立祂們的臨時神位,共同慶祝神誕。最後來一場神明到齊的“落馬祭拜”,表示神明到來下馬,給祂們洗塵。

上述提到的風火院神明,指的是戲神田都元帥及所有戲劇音樂神明,包括宮內已故的樂師們。大將軍則為布賴村內早期為民捐軀的先輩們,諸如早期布賴村與土著發生衝突,還有幾次與外村的械鬥,以及日寇南侵時的抗日戰爭等壯烈犧牲的烈士們。大將軍神壇處,擺放了早期械鬥時的火砲(火銃),以及腳鐐及木棍,那是布賴甲必丹捕捉犯法者的器物。



二月十八日,走到村尾地方,供奉了臨時“先賢公”神位,均為早期亡故的先賢們。下午四點“拜朝”,晚上11點半“拜壽”。拜朝儀式:先出外鳴鑼三響,眾爐主頭家及理事會一起跪拜(三跪九叩首,多次),燒起檀香爐,爐主獻茶,接著是給諸神明斟酒,最後是獻金紙。先是祭祀主殿,再到前殿、水德星君及拿督公、大將軍、監齋爺、最後是先賢神位。供品方面是三茶五酒、果品(水果五盤與甜品:紅棗乾、龍眼乾、冬瓜糖、冰糖、荔枝乾)、齋素(冬粉兩碗、黑木耳、金針、腐竹)、三碗庶饈(素菜餚)及兩碗飯。

開始祭祀時,得吹奏音樂(管弦樂),祭祀結束就敲鑼打鼓(敲擊樂)。管弦樂採用西洋直笛(以前是中國笛子及蕭)、二胡、椰胡、廣東二弦(早期是演奏八音,樂器為蕭、笛子、椰胡、廣東二弦、小揚琴、古箏、笙、琵琶)。敲擊樂是一面鼓,一面銅鑼及鐃鈸。敲擊樂也用在街上走動前往祭祀其他地方或請神時等等。由於西洋直笛與胡琴出現不同調的情況,所以彈奏的曲子顯得不合調。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611

為民捐軀的大將軍神位,旁有火炮、腳鐐等物

 


2025年7月12日 星期六

無量壽佛·無量壽福


 

眾所周知,佛教徒見面互相以阿彌陀佛來問候祝福。回教徒則是“Assalamualaikum”(願真主賜你平安)。那麼道教徒呢?

上世紀6780年代,港台出產的中文古裝電影,凡是道士一出場,第一句話是“無量壽佛”。曾經有一位基督徒詢問我,佛教徒及和尚見面口念“阿彌陀佛”,為何電影裡的道士口念的也是“佛號”?無量壽佛屬於佛教的聖號,並不是道教的。

任繼愈主編《宗教詞典》的“無量壽佛”條目解釋:“梵文Amitayus的意譯,音譯‘阿彌多庾斯’。即‘阿彌陀佛’”原來無量壽佛就是阿彌陀佛,道士口念無量壽佛就顯得不恰當,難道道教就沒有一個屬於道教徒的聖號或祝福語嗎?

為何古裝電影的道士都口念無量壽佛?在閱讀《紅樓夢》時,就發現書中道士竟然是口念“無量壽佛”。該書第廿九回提到初一日,賈母、李氏、鳳姐、薛姨媽、寶釵、黛玉等一行人浩浩蕩盪前往清虛觀打醮,將至觀前,只聽鐘鳴鼓響,早有張法官執香披衣,帶領眾道士在路旁迎接:“……賈珍到賈母跟前,控身陪笑說:‘這張爺爺進來請安。’賈母聽了,忙道:‘攙他來。’賈珍忙去攙了過來。那張道士先哈哈笑道:‘無量壽佛!老祖宗一向福壽安康?眾位奶奶小姐納福?一向沒到府裡請安,老太太氣色越發好了。’賈母笑道:‘老神仙,你好?’張道士笑道:‘托老太太萬福萬壽,小道也還健康……’”相信古裝電影的道士口念無量壽佛,是源自《紅樓夢》這本書。

事實上道士口念的祝福語是“無量壽福”,那是多年前與新加坡及中國道教界的道士們接觸後才找到答案。無量壽福與無量壽佛只一字之差,卻完全不同意思。前者是祝福大家都有“無量的壽命與福氣”,後者則為佛教的阿彌陀佛。

查找網上“百度百科”——無量壽福。其解釋為:“乃祝福善信的一個專用名詞,為道教及佛教所使用。由於在西南地區的方言中,‘無量壽福’的‘福’字發音與‘佛’相近,為了避免誤解,全國道教統一以‘福生無量天尊’作為常尊聖號,後來道教改用‘福生無量天尊’關於‘無量天尊’,道教正一派有‘三無量’一詞,也可容為‘三無量天尊’……道教有‘度人無量天尊’、‘福生無量天尊’、‘功德無量天尊’等,這些都是完整的天尊稱號。”

福與佛在一些方言發音相同,認識的一些老人家,把“佛”與“福”唸作fù(音:父),福建說成“父建”,佛教講成“父教”。相信他們是受到早期從中國某些地方南來的老師教導所影響而有的讀音。

當今的道教徒,除了無量壽福,無量天尊、福生無量、福生無量天尊,都有人以這些來互相祝福問候。

 

《聲匯八方》八度空間華語新聞電子報專欄,文:李永球,2025619日。

圖:中國王冬傑提供

從勞工到市議員(完結篇)

 

    上期說到王建林養豬,他與王經是太平兩家最大的養豬農,各養有兩百頭豬,其他均為小豬農。

    上世紀70年代,有一夥人從事豬肉生意,就跟豬農買豬宰來賣給豬販。可是他們“食秤頭”,向豬農買豬100斤只報780斤,賣給豬販則報多一二十斤,買與賣雙邊都吃秤頭,而且態度凶悍,豬農及豬販雙方深受其害,宛如啞子吃黃連,不敢吭聲。每當王健林向他們收賣豬的錢時,故意拖延或不給,並說人肉不能吃,要就拿去我的肉。豬農被欺負得苦不堪言。

於是,王建林發起拉律峇東農民合作社,自己殺豬自己賣,但受到他們的百般阻撓。王建林請了一位宰豬工人來殺豬,受到他們的恐嚇馬上辭職不敢做,他們非常不滿,怒氣沖天恫言“明天我們不宰豬,要宰王建林”。這令他有點擔心,於是電話聯絡一位認識的印裔警長,他派了一位警察過去保護他。第二天他另外請一位工人來殺豬,也是面對他們的辱罵譏諷,但這位工人為了賺錢養家堅持做下去。有警察在現場,工人順利完成了殺豬工作。

由於是豬農自宰自賣,豬肉價格比其他豬販來得便宜,整個萬山(巴剎)裡,唯獨他們合作社的最好,第一天二十四頭豬全賣完,因為價格便宜,且足斤兩。其餘二十三攤生意慘淡。他在合作社的攤口寫著大字海報,合作社的宗旨一斤十六兩。不殺病豬。不殺母豬。逢年過節不起價”(注:母豬是更年期的豬,無法生育,老化,肉質硬韌,價格便宜)。所以生意一枝獨秀。到了今日合作社還存在,會員約有兩百名,不過合作社的肉攤已經轉為私人經營,不再屬於合作社的生意了。

當時曾有人勸他不要如此強硬會得罪人家,擔心他被人打。當年私會黨猖獗,各處都有界線”,一般人不敢亂闖別處的地盤,但他們都很尊重王健林,他自由出入各地都沒事。

1963年地方選舉,他代表勞工黨出征,結果當選,年僅23歲,他們十位來自不同政黨及獨立人士,組成了“聯合陣線”執政。到了1967年,因為有4位市議員跳槽成為親聯盟獨立議員,導致聯合陣線瓦解,政權易手。

當市議員時他堅持勞工黨原則。不拿金錢包括禮物,但還是有人送來紅包及禮物,都被他一一拒絕。有一次有人拿魚蝦給他,當時租住在福州會館樓上,他知道了拿還給那個人,並說我不能拿人家的東西。可是一小部分議員則好色貪財,曾經有地牛(衛生官)取締挑擔子沿街售賣的無牌小販,小販向某議員求助,他索取40元,拿了錢卻沒去處理,最後被開除黨籍。

王建林開辦了“王建林駕駛學院”,生意興隆。當時太平已有教車公會,會議上全體討論必須遵守原則,不可減價競爭。他與金城教車公司遵守原則,誰料一些公司暗中削價招收學徒,導致其公司數個月連一個顧客都沒有,公司有十多名伙計每個月開銷極大。當他知道原由後,便與金城兩家公司向陳唱公司各訂購五輛新車來教導駕駛,一口氣買下十輛,打破紀錄,連該公司的大頭家也來見他們。一輛8000元,獲得減80元優惠。他們借銀行錢買下,每個月供期付款予銀行,也跟著削價招生,生意馬上興隆,甚至報名後安排到翌年才有空位,學員也接受,其公司因而賺大錢。

當市議員時,有一家油公司要開一家油站在甘文丁路,基於安全問題,居民劇烈反對,王建林聽從民意亦不贊成。油公司派來香港的紅毛高級人員向王建林請求,他堅不妥協。對方無奈便托人來說,願意私下給予一筆巨款,希望他通融。他更加強烈拒絕,最後那個紅毛說,他第一次遇到不貪錢的華人,雖然無法合作,但還是願意交他這個朋友。當聯合陣線倒台,王建林不再是市議員後,甘文丁路上就出現了多個油站。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528


2025年6月18日 星期三

從勞工到市議員(三)


 

    上期提到王建林在一家雜貨店工作,有一日,由於工作太累,晚上糊紙袋時睡着了,半夜下起雨来,淋濕了紙袋,翌日一早老板發現就給他一巴掌,他怒氣冲天,與老板打架。事後就不想再留在這裡,便走去對面品相咖啡店講起此事,咖啡店老板(廣府籍)馬上叫他在此工作,於是改當咖啡員工。工資一個月也是20,工作時間更長,早上做到晚上11左右,晚上還得顧麻將桌,賭友是賭到天亮的,他就睡在旁邊的帆布椅,經常被他們戲弄,如拿冰塊放進他的嘴巴裡,令他嚇得跳起來。老板的祖母嘴巴一直唠叨不停地講他,他受不了每天與她應嘴吵架,因此學習到了廣府話。

    後來辭職不幹,自己踏脚車販賣糕粿,在太平市區割了糕粿到甘文丁等地區售賣,一天一百塊的糕粿,賣完可獲三元,賣不完就虧了。一塊糕粿售價一角錢,兩塊則優惠賣一角半(15分)。除了糕粿,也販賣冰激凌、麵包等等。

    後來到甘文丁海南人經營的麵包店和成”當學徒,諸如刨椰絲、燉咖椰、做麵包等等,他在此也學到海南話。工資一個月35元,一週休息一天,每天下午得踏三輪車載麵包到太平古打律,寄囉哩把麵包運到十八丁售賣。

而父親則在非法地耕種番薯、辣椒及菜豆等。番薯是築起一條番薯堤,栽在堤上的番薯曬不到陽光才不會臭味,然後在番薯堤之間的番薯溝”裡,栽種芋。他們也養豬,即向魚販買了臭魚來餵豬(有摻其他飼料),豬屎則作為肥料。先把豬屎倒進地下的土坑裡,待發酵後裝進鐵通煮成稠狀就拿去給植物沃肥,煮過的豬屎殺死了屎裡的細菌,避免植物被細菌吃了爛掉死去。也將發酵後的豬屎裝在室內一個大槽裡,蓋上鐵蓋,蓋上導上管子,把豬屎產生的沼氣引到火爐處做燃料,類似瓦斯煤氣。

至於植物生蟲問題,則採用羅籐”來驅蟲。那是一種植物的根,搗破它後浸水,就呈乳白色,拿来噴灑農作物,蟲蟻因為味道而不來吃果實及葉子,是大自然的驅蟲劑。三個月番薯收成後,就把番薯堤上的泥土推倒覆盖著芋,芋才會長大。芋必須種一年才收成。他經常來協助父親務農。父親後來搬到新華園附近的非法地耕種,也學會踏三輪車,就自己踏蔬菜到甘文丁賣给人家了。

    養豬處附近有廢礦潭,他們就養了草魚(唐山魚)、南鼓魚、絲吧魚、土剎(鯰魚)、鱧魚等等。魚販每隔一段時間會到來購買,整個潭裡的魚全買下,一斤才數角錢,而市價草魚一斤是3元。價格由魚販說了算,一般上都不敢還價,不然他們會杯葛不買。

    隨後,王建林與友人余玉合股頂下甘榜檳榔一間雜貨店,每人出資三百元。雜貨店生意一般,他就到漢英書局買了一本字典《辭源》(五元五角),抄下生字來學習,進步神速,於是開始寫文章投稿,第一篇稿寄到香港《知識半月刊》(孟君主編),文章題為《語言夢》,乃諷刺小品文,譏諷本地一些民選市議員不做事,靠着懂得英文,受到人們的奉承,又受到英女王的封賜等等,他預言自己也想當市議員。這篇稿費十餘元,令他興奮不已,於是不停地寫稿,筆耕不輟,一天可以寫兩三千字,多數是時事評論雜文等文章。有時候一個月的稿費有數十元,幾乎是他的一個月的工資。

雜貨店生意不好,便與合股人結束生意,改到太平依斯甘達路的“興發”水果店當員工,工資80元,每天工作,睡店裡,吃老板的。這時候余玉又邀他合資在亞三古邦樹下開咖啡攤,那里是杜添福律師家族的土地,租金一個月15元,旁邊有一水果攤,還有一家印度回教徒的嘛嘛咖啡攤。

 

《星洲人》電子報專欄,圖文:李永球,2025514